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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文学微刊第38期

本期导读

■生如兰花/王志祥

■王大夫散文(评论)/高洪波

■坐在墙角的父亲/吴小萍

■烟雨朱家渡/章小兵

■难忘香菜香/张坤

■城里的月光/鲍爱华

佛家说生死轮回;道家说道法自然;儒家说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伊斯兰教说生在人间,死上天堂。

人自然可以体会生的滋味,死亡对任何人来说没有任何借鉴的经验,因此不论怎样对死亡的淡然描绘,大概不能抵消对死亡的恐惧和抗争,验了“恐惧缘于无知”这句俗话。真到了不可避免的地步,往往对生会产生强烈的渴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悲”,就是这个道理。

八年的从医生涯,我曾无数次在患者的病历中写道“窒息”、“压迫感”、“濒死感”……这样的医学名词,这些医学名词只要出现在某个人的病历之中,也许他就会敏锐地嗅到死亡的气味,当然嗅到死亡的气味绝不是从此走向死亡。

医学研究证明,当一个人的呼吸停止,他的大脑将会在九十秒钟后渐渐死亡,而就在这九十秒钟,脑子里还有模糊的意识存在,当意识到自己的象征着四大生命体征的呼吸已经停止,而自己又无能为力的时候,这是一件多么无奈多么伤心多么绝望多么恐惧的事。我猜想在这么多的修辞下,随着意识的渐渐模糊直至消失,生命就这样走向尽头。

“窒息”、“压迫感”、“濒死感”……每当我写下这些医学名词的时候,我总是下意识体会这些症状带来的反应和感受,总是在自觉和不自觉中朝着死亡的方向瞥上一眼。

我对生死的认知并不是我从学医开始。

不知从多大开始,有种病缠上我身,这也是我童年最深刻的记忆。直到我学医后,我才知道,这是一种叫“喘息性支气管炎”的疾病。这种病严重限制了我的呼吸,严重到不能活动的地步。

孩子爱活动的天性就这样被死死地摁在床上,或者是在椅子上。大笑或者是大哭甚至都足使我窒息,因此没有孩子愿意和我玩的,偶有孩子在跟前,那种看着我的眼光有孩子式的怜悯和同情,这种怜悯和同情的眼神甚至连些许遮掩都没有。孩子的世界是真实的,没有掩饰,那时我不懂,这种怜悯和同情的眼神甚至伤了我的自尊。那时我真有自尊,那么小,不知是从哪来的。我痛恨自己的身体,像玻璃一样易碎,玻璃还有别人偶尔碰一下,而我,小伙伴连碰我一下都不敢,怕我碎。

于是,从记事开始,认知这个世界,不是靠眼睛,因为我的眼光仅仅是我家房前屋后的院子,和院子里的几棵树,以及院墙脚下长着些七杂八碎的野草。在那时的农村,鸟多,麻雀、灰喜鹊、杜鹃、野鸽子…..每天的大部分时间,它们会分时段鸣叫着。这是我喜欢的,因为这些鸟叫让我耳朵感受的声音丰富起来,不只是家人说话那般单调。

除了看房前屋后的院落,还有很大一部分的时间是在父母的背上度过的,他们背着我跑遍了他们力所能及去的地方,求医问药,甚至求神问鬼。遗憾的是,那时基层的医疗水平确实是太有限,没法治我的病,只能是缓解,然而就是为了这短短的缓解期,我仍然会付出不少的代价。我最痛恨的是医生,面无表情地用注射器或者是针头插向我的屁股或者是血管,连征求我一下意见也不,连对我笑一下或者露下同情的眼光也不,冷酷、坚决并且不容置疑,任凭我窒息般的哭叫和满脸泪水。我喜欢求神问鬼,不是我迷信,只是因为求神问鬼不需要打针输液,只需要服用一些香灰和纸符燃烧后留下的灰烬。在我看来,服用这种东西远比打针要幸福得多。

这样的病对家人意志是一个严酷的考验,这是我后来当医生的时候才领悟出来的,没经历过生死或者说没经历过家人的生死过程,是不好领悟的。只要是我喘息声重点或者是脸色发青,父亲总是沉默母亲总是掉泪,只有我还是那么从容,我知道,我只要不从容,那么我的呼吸就会更不从容。这也许对生的渴望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对死大抵都会恐惧,原因很简单,对生的渴望是因为眼睛能看到一个已知的世界,对死的恐惧是因为不知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不是恐惧死亡是恐惧未知。

抛弃和放弃都是挺艰难的的一件事,抛弃和放弃都会有一段很艰难的心路历程。但是一旦做出决定,抛弃和放弃又变成一件很简单的事。我很庆幸的是,父母没有抛弃也没放弃我,仍然小心呵护着我。而在我们当地,和我一样得这种病的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有早夭的,也有长大了的,却因为鸡胸而残疾,并且一直仍为呼吸艰难地活着。

我那时就是这样,别人呼吸是为了支持生命,而我的生命却是为了呼吸。

不能活动的时候,笔墨纸张成了我的朋友,这绝对不是我附庸风雅,而这些只是我排除寂寞打发时间的工具。我记得我很早就接触这些,因为我不能出去玩,家里总得有人陪,我父亲是大队书记(当时这称呼,现在叫村支部书记),工作忙,母亲要种田、操持家,于是父母就将我交给我的叔叔们和姑姑们,我叔、姑多,轮流看着,半是因为无聊边给我讲小人书上的故事,边教我认小人书上的字。他们当时也不是很大,也有玩性,于是经常会拿小人书之类的给我自己看,然后他们大多时间会逃之夭夭。我对小人书是很入迷的,先看,看后就临摹上面的人物、花鸟,这样也就慢慢培养了画画的兴趣,有了兴趣,是叔叔们乐于见到的,因为画画好打发时间,他们想有时间玩,就会给我找更多的小人书。

那时就知道兰花好画,寥寥数笔,随手勾勒一个花盆就成了。现在能看出有没有艺术性,那时没有,像就成了,父亲看了就会露出久违的笑,母亲就会另外给加个餐——煮个鸡蛋。

我也很高兴。但是小小的年纪毕竟不能体会,画得像枯草似的兰花根本不能驱散他们心中的阴云,这种病当时在农村不是少见,我只是在走别人走过的路,别人的过程也许就是我的过程,别人的终点也许就是我的终点,没有另外僻径可走。这是大家都能看到的过程和结果,我的父母也不例外。

我画过的兰花经常被我随手扔掉,因为这不是艺术的创造,只是打发时间排除寂寞的一种方式。兰花在我们当地是很普通的一种野生植物,山上山下,房前屋后都有,花无华,香清远。虽好,但是在那个农村那个年代是没人欣赏的,兰花被人叫做兰草,与草同等的地位。有邻居说我也许就是个草命,这草不是鲁迅笔下的小草,这草是草芥的草。我们家乡人说的草命,是对生命能否长久存在的一种委婉的怀疑和一种人情味很浓的否定。因此我总害怕自己真是草命,怕自己提前消失在这个世界。因此,我当时爱画兰花,虽然画得和枯草一般,但一直乐此不彼,也许有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成分,因为我和它都命该如此。

我五岁的时候,命运已经开始向我出示黄牌了,我的病越来越重,就像是一位遭受重罚又身受重伤的球员在球场上艰难地支撑。一方面父母在极力挽救我安慰我,不让我下场;一方面给他们这个唯一的儿子在积极酝酿替补,一旦我被红牌罚下,好有替补上场,于是我弟弟诞生了。我很高兴,一个不会走路的小东西是足以可以陪我的,于是我经常将脏乎乎的小手塞进他嘴里,很高兴地看着他津津有味的吮吸。

我记得我一直画到小学三年级,那年我八岁,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记得。记得是那年春天,我爷爷听说个偏方说吃猪宝(公猪的睾丸)能治我的病,徒步百里到邻县种猪场买头种猪回来,请来兽医将公猪的猪宝给骟割下来,母亲仔细清洗后做熟让我吃,我实在吃不下时父母用钱和红糖来作为我吃的筹码,很惭愧,我承认我不是个意志顽强的人,没有抵挡住诱惑。结果真的如众人所望,从第二天起床开始,我的病竟然彻底好了,这绝对算是个奇迹。我爷爷欣喜之余,奔走相告。和我一样的病的兄弟们竟然只是缓解,没有一人是彻底治愈的,我可怜的弟兄们。喘息性支气管炎,就是在医疗技术飞速发展的今天,这种病彻底治愈也是个世界难题。

在我记忆中,有限的几个关键词,“猪宝”是最重要的一个,虽然有点难听特别恶心,但我一直牢牢将它记着。许多年以后,我作为一个真正从医学院校毕业的科班医生,一直将猪宝作为挽救“喘息性支气管炎”病人首选良药,这显然有点江湖郎中的味道。现在我明白,猪宝含有大量的睾丸酮这类雄性激素,而喘息性支气管炎的治疗激素类是必须的。我不是搞医学基础研究的,知道肯定两者会有关联,但是否是最佳良药,还不得而知。

我相信我是草命,我还相信绝大多数人是草命,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朴实无华。在临床八年,也就是当了八年内科医生。在这八年中,我脑子里一直有那个冷酷、坚决并且不容置疑面容,我当时是多么害怕、恐惧、无助。所以我喜欢微笑着和病人说话,喜欢拉着病人的手说话,我只希望他们不要重复我那种的无助、恐惧、害怕。又过了这么多年,我早已脱离了临床,但我一直记得一位喜欢兰花的姑娘。我的一位病人,16岁,诊断为支气管哮喘这种病。支气管哮喘临床症状和发作期的喘息性支气管炎没多大区别,治疗方案很多时候也是一样。她一个人住一间病房,症状缓解期间,她将阳台上护士养的几盆吊兰,搬进自己的病房,细心照看着,每次早晨我查房,只要没有输液,她都会站在吊兰前静静地看。问她为何喜欢,她说这花皮实,草似的,好养活,没花粉。然后总是对我笑一笑,很好看,虽然脸色苍白。

其实我是禁止病人将花搬到病房的,因为花粉总是重要的过敏原,对于这些过敏性疾病的病人来说,有时往往是致命的,但是这位姑娘的话让我释然,于是查房的时候我会经常在她的病房逗留片刻,陪她一同赏花。

因为这小姑娘的原因,我真正喜欢上兰花,我倒没认为它是什么花中君子。我只喜欢它生的朴实、无华、不妖艳,更不会给人找麻烦。其实生命也是一样,不给人找麻烦也许就是崇高。

喘息性支气管炎急性发作和支气管哮喘发作有个共同的症状是窒息感、频死感,医学上描述这种症状是多么的切贴和一针见血!就是徘徊在生存和死亡之间。这是我后来在学医的过程中才知道。

在我从医的路上,这种病人是比比皆是,他们对生存的渴望是无法比拟的。因为突如其来的死亡会让人猝不及防,极短的时间来不及摧毁人的意志来不及让人产生恐惧,会让人面对死亡是那么坦然,尽管有些悲壮。真正让人产生对死亡的恐惧是在漫长的时间一点点摧毁自己的防线,以至于产生对那个未知世界一个本能的抗拒,这是让人害怕的事,于是对生的欲望就更加急迫更加渴望。

正因为我曾离死亡是如此的接近,所以我希望我的病人能够远离,这种希望带有极大的热情。然而绝大部分疾病临床上只能是对症治疗,而不能对因治疗,这意味着大部分的疾病连起码的发病原因都没有弄清楚,这类呼吸道过敏性疾病就属于这绝大多数,可见人类对疾病的认知是多么有限。

我对我这份医生的工作非常珍惜,我总是能将百分之百的精力和激情投入其中,总是幻想我的病人能在我的手中起死回生,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在一个春天的夜晚,这位十六岁的病人又一次急诊入院,虽然不是我值班,但是因为我对她的病程非常熟悉,值班医医院。在医院的急诊室我又一次见到了她,脸色是那么苍白,嘴唇青紫,双眼紧闭,哮鸣音充斥整个房间,除了她自己的哮鸣音外,只有医生护士忙碌的脚步声和各种医疗仪器发出的声响,可怕的安静。相关治疗抢救药物已经超过了常规用量,然而病情没有缓解迹象,十几个小时在这窒息般的空气中慢慢过去,哮喘持续状态终于使这位十六岁的小女孩心脏不堪重负,短暂的室性心动过速过后就是可怕的室颤,人工辅助呼吸、电除颤、心脏按摩…..最终,一棵小花凋零了。就在走向死亡一瞬间,小女孩睁开了双眼,正好与我四目相对。我永远无法忘记这眼神,信任?无助?抑或其它。

花季女孩,爱花是天性,这个女孩同样如此。就因为对一株白色的百合花爱不释手,忍不住闻了一下,百合花的花粉却给了她致命的一击,生命被热爱生命的举动中止,这种结局不禁让人唏嘘不已。

在医院,我见过太多的欣喜若狂,也见过太多的死亡,体会过巨大的幸福也品尝过沉痛的悲伤。大多数我能既不喜于言表又能隐藏悲伤,一副淡然的表情,这种淡然的表情是医生所必须的表情,不能让病人或者病人家属从医生的表情中判断出病人病情的好坏,这像是穿在身上的白大衣一样,除了一种颜色展示于人外,绝不外露自己的心情。但是,面对这么年轻的女孩,我做不到这种淡然。我不能容忍我曾经深刻体验和认识的疾病就这样夺走一个如此年轻的生命。

我一度将我自己锁在这间被兰花精心装饰过的病房,苍白的阳光在白色的墙壁折射出丝丝缕缕惨白的光。我想起我五岁时母亲经常那无助的哭,与小女孩母亲凄惨的哭声内容是何等的相似。这是我在从医道路上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和悲哀。

就在亲眼目睹走向死亡的过程中,我曾暗自庆幸自己能侥幸逃脱,当无数次面对即将消失的生命或已经消失了生命的躯体,我当初的想法是多么卑鄙!其实生存和死亡都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只是一个生命的两个阶段,不值得欢欣鼓舞也不值得悲痛欲绝,只是生命的存在需要呵护,生命的结束需要尊重。

我对生命的思考是从孩童开始,并不是我多么早熟多么有天分,其实我从没想过自己会通过生命的思考来实现人生的价值,从我一路走过来的路就能看出,我对自己的人生是多么随意,甚至还有点玩世不恭。确实地说,疾病的折磨是我思考的绝对因素,我并不是去规划生命,相反我想怎样去结束生命,结束生命的唯一理由就是摆脱疾病的困扰,和对自己不能像其他小孩一样正常生活的一种憎恨,这种憎恨渐渐变成对生命的憎恨。然而,当我真的活下来的时候,感觉到了生命存在的美好,纵然任何一个人都能说出无数条活着不如意的理由,但生命的存在的美好,并不是时时刻刻能体现出来的,相反一切都是显得那么随意和漫不经心。

我终于承认我是一个懦弱的男人,我经不起这种生死的拷问,面对生命,我为之欢欣,然而,当我面对死亡的时候,我却久久不能从悲痛和无助中缓过神来。我的悲痛是因为对生命的敬畏,而无助,是我对我作为一名医生所不能挽救生命的一种无奈一种悲哀。

可以说这八年,是我对生命思考最多的时间段。我曾无数次让病人枕着我的臂弯安详地离开,也曾无数次让病人枕着我的臂弯顺畅地呼吸。我知道,当遇到医学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我的慰藉能给病人最大的精神支撑,这是我在从医生涯中所做的最满意的事。

我不喜欢病房死气沉沉的味道,医院日常行政工作的期间,我要求工作人员将所有病房的窗台上都摆放上一盆吊兰。因为一抹绿色,这样病房有生气,有希望,而希望在,信心就在。

在从医的日子里,我一直有个习惯,医院,在科室的走廊里来回走着。早晨的病房安静极了,空气中没有一丝紧张与慌乱。假如轻轻地走进病房,会看到初升的阳光撒在床上,落在地上,或映在病人的脸上,这时病人的面容在朝阳的映衬下满是红光,显得格外平静、格外安详。

但是就在有一天的早晨,一个单人病房,病人就这样安详地躺着,他的爱人睡在另一张床上,同样的阳光撒在床上,落在地上,或映在病人的脸上。当我走进去,他的爱人坐起来,泪流满面,说她的丈夫永远的去了。我极吃惊,问值班医生知道不知道,她说知道,但是没让医生护士动她丈夫的遗体,她说,我只想静静地陪着他度过黑夜。我的泪忍不住往下流。

这八年,我每天将绝大数时间交给这栋楼,就这栋楼里,每天都在上演着这样或那样的人生舞台剧,舞台剧的主体在楼外,不论这个故事精彩或者是无趣,或者是观众多与少,总是不会缺少掌声。然而,当舞台剧最具有悬念部分或者是结尾部分放在这栋楼里,眼巴巴地指望医生去改写去续写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沉重的负担和别样的滋味。

最终,我没有足够勇气再去面对生离死别,我不忍看到曾在我身上发生的故事一遍又一遍在我眼前上演。然而,离开医生这个职业多年后的有一天,我在回忆的时候,却心如止水,当我还清晰记得往日那些人和事的时候,发现他们那么鲜活浮现在我眼前,包括那个一直让我为之痛心为之惋惜的小女孩。

多年后的一天我走进曾经工作的那栋楼,看到早已萎地的吊兰,和已经破碎的花盆里依然有一片小小的绿叶在一缕枯萎的藤中顽强且艰难地伸展,它像是对我从容的叙说:死亡,只是生命的另一个形式存在,而生命常青。

作者简介:王志祥,笔名高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安徽庐江人,八年医生生涯。曾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北京卫戍区某部卫生队医师、副队长,现供职中国作家协会。有散文被《读者》、《散文·海外版》等报刊转载,有文章入选年度随笔精选,曾获《当代》杂志年度文学拉力赛分站赛冠军,著有长篇小说《白衣江湖》。

“王大夫”是我的秘书王志祥的绰号,或者说是他曾经的职业。

王志祥来作协之前是北京卫戍区某团的卫生队长,有八年医龄的职业医生。本来志祥转业是可医院的,可是写作的爱好和影响改变了他的职业选择。事实上人生命运的转折关口不多,一辈子可能就那么几次,“王大夫”在转业时动了文学的念头,于是,他就在年的秋天成为中国作协一名工作人员,也成为一名我常开玩笑地说的一位自己带的“研究生”。

我在中国作协创联部兼任过十年主任(-年),当时创联部分管儿委会工作时,前后一共有过两个儿委会秘书,现在她们都成为不错的作家,一位是李东华,连续得过中国作协优秀儿童文学奖和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一位是周李立,中华文学基金会最近一批“二十一世纪文学之星”丛书入选者。但儿委会秘书其实上是兼职,她们都有各自的本职工作。可王志祥不一样,他的任务就是我的助手,这是组织上的安排,也是本书后记中写到的“慈祥老头”金炳华书记的一种关怀。

“王大夫”有很高超的医术,对心脑血管内科及保健工作均下过专业功夫,可他转业后则迅速实现了融入地方的转变:我指的是思想上、感情上乃至生活习惯上的转变。志祥对本职工作认真负责,在编篡我的八卷本文集时所下的功夫之大让我感动,同时他开心地拿起了自己的笔,半轻松半认真地开始写下自己经历过的刻骨铭心的事情,并用朴素、细致和有体温的文字进行属于王志祥式的表达。我在阅读他许多作品原稿时能深深感觉到王志祥写作时的感概,他在医生这一特殊的岗位上体味到人生与人性的深刻性,还有独特性,这些都是平常人感受不到、体味不出的。志祥的医生散文有无奈也有欢欣,有悲辛也有快慰,更多的是王志祥式的思考。他最近发表在《当代》杂志的头条长篇小说《白衣江湖》延续和拓展了这种思考。不过用的是笔名,叫高众。

王志祥的这种尝试我认为是成功的,希望志祥用手术刀替换这支笔之后能更洒脱更锋利,更深刻更独到,这是我对“研究生”王大夫的期盼,还有一个充分的理由:鲁迅和郭沫若也都是学医出身的。对了,还有余华。

注:本文系作者为王志祥散文集《生如兰花》作的序

作者简介:高洪波,中国作协副主席。

持续十几天的阴雨终于停下。

这多雨天气,连家里的花草也变得病怏怏的。趁着这难得歇雨的间隙,去花市买了几盆花,顺便带些营养土给家里的花施施肥。回来时,西方竟亮出了晚霞,

明天一定不会下雨了!想到这,心里一阵欢喜。

儿子已经将家里的两盆黄了叶子的绿萝搬在楼下等我。我们蹲在地上,小心地给花换土施肥。儿子突然对我说:妈妈,墙角边坐着一位爷爷。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楼梯道墙角里打着瞌睡。

可能听见了我们说话,便站了起来,朝我们走来,听我说这是在用买的土栽花,他很意外,说:姑娘,土还要买啊?我们老家到处都是,早知,我背些过来。

我站了起来,表示了感谢。问他,为什么坐在楼梯道。他说,过来看外孙。于是,指着一楼对着我,这就是我女儿的家。

说实话,这一栋楼,我也只认识这家人,夫妻俩带着儿子在城里读书,他们做着漆匠的手艺,每天晚上回来都很迟。虽然认识,但他们姓啥名甚,手机号多少,一概不知。

要不,您给您女儿打个电话,让她赶紧回来吧!我急了。

手机没带,没交费,早停机了。老人不好意思地说。

那您将女儿告诉我,我给您打。

老人摇头,那么长号码,我不记得,所以,来前我也没打电话通知她,不过,我认识她家,就是这个。

这下我真急了,要是晚上他们不回来怎么办?我赶紧跑去前窗,看看他们家可晒了衣服。还好,孩子的鞋和衣服都在。

老人笑了说,我就知道他们在家,这场雨下了半个多月,老家好多地方都淹了,我担心我外孙和我闺女,这不,雨一停,我就过来了。

其实,城里怎么会淹得掉?但我知道,儿女们在哪里,父母们的牵挂就到哪里。

给花施好肥,天也快黑了,我邀请老人来我家坐坐,老人不愿意,说,一定要等女儿回来。那顿晚饭,我吃得很不专心,总担心着楼下坐在墙角的父亲,他饿了没有,女儿回来没有。

晚饭过后,我和儿子赶紧下楼去看看,欣喜地是,的屋子,灯已亮了。我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第二天清晨,一下楼就要遇见的主人。我笑着迎过去,说,昨晚您父亲来了吧?等你几个小时,我才看到你家灯亮了。

她很是吃惊,说,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弄错了,我昨天下午才回了娘家,还和爸妈吃了晚饭才回城里。

这下轮到我吃惊了。我说,他明明指着你家说来看女儿,而且就坐在这楼梯道里。我们还一起说了很长时间的话。

那一定是别人家的父亲来找他女儿,可是认错了楼单元!我父亲每次来看我都是去三单元一楼敲门……说着说着,她的眼睛却红了,我也跟着难过了起来。

这一天,我都在深深地自责中,如果,我陪老人一起等就好了。也不知道,老人后来去了哪里?那么晚,又没有回乡的车……

作者简介:吴小萍,安徽庐江人。系安徽省散文家协会、合肥市作家协会会员。

从没见过朱家渡是什么样子,悄然邂逅,就觉得朱家渡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当时,不大又不小的雨,在下着。细雨织成的不薄也不厚的雾,在缠绕着。渡口边,几只渡船横在那里,渡船上无人,渡口边也无人,那七星河水,就像丹青高手的大写意,一笔逶迤下来,就把那浩荡的长江勾连进来,拐到河湾深处的朱家渡,就因为这轻灵的一笔,蓦然就有了蓬勃的生机与古意。

七星河是青阳县母亲河青通河的最大的一条支流。它南边源于青阳、泾县交界的黄柏岭乌潭溪,与王狮等4条山溪汇流成南河,北面源自南陵县何湾镇水龙山老虎头的水龙溪,至钱桥汇入芭茅溪成了北河。两条河于木镇聚集,至童埠新河口汇合,至童埠新河口入青通河。冬季的七星河,少了夏季的丰腴,多了冬天的骨感与婉约,就像刻意减肥的半老徐娘,瘦是瘦了,沧桑却布满在并不靓丽的脸面上,让人唤起的都是对青春的回忆和怜惜。

盛名口头相传的朱家渡,却在《青阳县志》光绪辛卯版中,介绍寥寥数字:“本都罗人龙设船以济行人”。这十一个字,无意之中,竟把朱家渡前的繁华与兴盛隐藏得严丝合缝。渡口当然是“以济行人”,但在那煌煌的大明皇朝,朱家渡却充当着另一个重要角色,那就是拱卫京畿的明城墙,其中许多墙砖,都是由这里及附近窑场精心烧制,再通过滔滔水路,运送到南京古城的。青阳县历代人文遗迹中,就有朱家渡砖窑窑址遗迹的标示,据《青阳县志》版记载,这个遗迹就位于青阳县丁桥镇朱家渡西南,现有残窑数处。据在窑址发现的铭文残砖考证,该窑在明初曾为建筑南京皇城古城墙烧制墙砖。

朱元璋于南京建都后,决定建造南京城,当时共动员5省州县共28万民工,烧造城墙砖数量达3.5亿块。当时,青阳县烧制城墙砖的任务就落实在朱家渡附近的各窑厂。烧制明代特制城墙砖,为了不出现质量问题,可谓监管十分到位。为了保证质量,每块砖上都要打上烧制的州、府、县及工匠、监造官员和运送人员的姓名,如不合格一律退回重做,再不合格就将治罪。这些特制的城墙砖,长40厘米至50厘米;宽20厘米左右,厚度不少于10厘米。如果细心的人,仔细在南京明城墙辨认的话,就一定会找到由朱家渡窑场烧制的砖。

当年,朱家渡周边百座高耸窑场里烟囱,常年烟雾飘飘,来来往往的江面上,每天千帆竞发。走近砖窑场里,那些窑工们,踩泥的踩泥,制砖的制砖,装窑的装窑,劳动号子声不绝于耳。这样的繁忙,带给古城南京皇城的却是一天胜似一天的巍峨。

据年版《青阳县志》记载:“明代童埠朱家渡人用湖土烧砖,运往南京筑城。时砖瓦窑遍及乡里,仅童埠湖沼地区就有砖瓦窑99座。清末,砖瓦已成为本县大宗产品之一,年产值达数万银元。”南京的明城墙建好了,但固若金汤的明城墙,并没有保证朱家王朝的千年基业不倒,反而使朱家渡制砖业成了清末青阳县最大的支柱产业之一。

朱家渡窑场消失后,朱家渡曾经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也同样是为了砖而繁忙过一阵。那时,青阳县城还没有钢筋水泥建造的楼房,青阳县城建造第一座钢筋水泥楼房百货公司时,当地的土窑烧制的青砖却无法承重,不得不从南京运来南京烧制的红砖。朱家渡这个一度沉寂的渡口,在这段时间内,变得繁忙与热闹起来,那机帆船拖来的一船船待运的南京红砖,摆在朱家渡空旷的堆场上,成了另一种红色的城堡,造就了上个世纪青阳街建筑别样的崛起。历史,就在这样的轮回中潜行着。

冒雨蹀躞在朱家渡的渡口边,总想在那三三二二零星的村舍中,寻一个老人问问,这里为什么要叫朱家渡?难道就是为了那姓朱的王朝烧过砖送过砖,就从此落下了那个朝代的特殊印记。朱家渡,朱家已经成为尘封的历史,这个渡口,不再是仅仅为一个皇朝而渡,它如今渡你,渡我,更渡他,以济天下需渡的行人。

回程的路上,接到朱家渡当地的一个村干部的信息,南京古城墙文物保护专家,近日要来朱家渡及朱家渡古砖窑窑址遗迹考察。

这,确是一个好消息。

作者简介:章小兵,安徽青阳人。系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青阳县作协秘书长。

小时候的冬天,天寒地冻,田地里除了有越冬的麦苗之外,很少再有青青的菜蔬。而冬天常吃的菜也就离不开深秋之时贮藏的罗卜白菜。但罗卜白菜也有吃腻的时候,恰好这时候的香菜长得正旺,正好满足了人们漫漫长冬的口福,大自然可谓待人不薄。

香菜大多都是种在秋风里,收获在隆冬里。每年秋天,母亲就会在菜园里拾掇出一块空地,细细地撒上香菜种子,种上一畦香菜。长出来的香菜一簇簇匍匐在大地上,安分地憨憨地生长,从不奢望长成参天大树。香菜没有树高,却有花香,只是那香也是适中的,丝丝绕绕,不浓烈,不招摇。就凭这一点,还有香菜那份随遇而安的情怀,我就喜欢上了它。成熟后的香菜才开始往高处长,洁白如云的花轻盈地平铺于一层绿意横生的叶面上,兀自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有蝴蝶在上面流连,那景象,仿佛是一幅与尘世隔绝的画,呈现出一种让人微醉的气场。

香菜的最大特点就是香,而且它的香是一种天然的香,本质的香。天生就香的东西很多,香菜就很厉害,香气漫漶得跟水似的。要是从一大片丰茂的香菜田走过,你就会觉得它的香是方方正正的一大块,厚厚得跟面包一样,你毫无防备地一鼻子撞进去,马上就会被熏一个跟头,得拼命挣扎才能钻出来。钻出来还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什么也看不见,它像竖在天地间的一个大大的透明玻璃瓶子,只有进去,才能发觉。它是生也香、熟也香,热油浸过也香,米醋泡过也香,用白开水一冲,一碗水都染得香香的。当初张骞等一班汉使在西域人的牛羊肉汤里初识伊面,怕是被它的名字打动:“香佩兰”。这么一个当红名妓一样的名字,听着就叫人心动神迷。香菜初名叫胡荽,南北朝的赵皇帝石勒是胡人,于是便下令改称原荽,后因谐音叫芫荽,因其有特殊的香气,又称香荽、香菜。

香菜最好吃的时候是在白霜皑皑的隆冬,这样霜降磨砺后的香菜,吃起来才口味纯正香味绵长。冬天时的香菜是不需要浇水的,只要有雪的滋润就可以了。这时的香菜是非直立的,而是伏卧在地上,平铺着,只有根和叶,而少见秆子。但它们自白的雪中露出的脸儿,还是让人有一种很亲昵的感觉。记得作家吴伯萧在《菜园小记》中这样写香菜:“白菜在卷心,芫荽发出醉人的香……真是芬芳馥郁,沁人心脾。”是啊,那芫荽的味道想起来就是家乡的味道,小时候吃芫荽的时光,它融进了亲情与友情,细细咀嚼,那味儿醇正悠长。

你想哪,在那漫长的冬夜,约三五好友,或全家人围坐桌边,火锅飘香,牛羊肉或辣味火锅最能张扬香菜本色。花生米或豆香干是香菜的黄金搭档,香菜略烫,与花生米或豆香干凉拌了,滴点亮润香油,简单的做法,不简单的味道。我最爱吃麻辣香锅,但最后一定要添加香菜作为调料,看着嫩绿的香菜轻盈地点缀在冒着热气的香锅里,吃着沾上香菜味儿的香菇、西兰花、牛肉,那味是极鲜的,一个馒头很快被我风卷残云,一扫而光。我也喜欢把香菜洗净用开水烫一烫,然后切成细丁,用盐、糖、酱油、麻油拌了就粥吃,此法既不失其独有的清冽香味,又完整地保存了它透彻的澄绿,那是原汁原味,分外可口。当然,还可以配以碾碎的花生米或者干丝,如此,则两情相悦,味道更为隽永绵长。

香菜不仅是一味不可多得的美菜,它还是一味良药呢!据《本草纲目》记载:“香菜辛温香窜,内通心脾,外达四肢。”其性温、味辛,入肺、胃经,具有芳香健胃、消食下气、醒脾和中、祛风解毒、发汗透疹及降糖活血的功效。民间用香菜治病的验方很多,如治麻疹透发不快,可取香菜克,水煎汤擦洗全身;治伤风感冒,用香菜30克,饴糖15克,加米汤半碗,糖蒸溶化后服用;治产后乳汁不足,用干香菜煎汤饮服;治虚寒胃痛和胃弱,可用葡萄酒浸泡香菜饮用等。香菜药食俱佳,因此可以香菜为主做出许多具有保健作用的食谱。如将黄豆10克浸泡后洗净,加适量水煎煮15分钟后,再加入香菜30克继续煎15分钟,做成的黄豆香菜汤健脾益胃,还可预防和辅助治疗流行性感冒。又如将香菜克、生姜15克、红椒2只洗净沥干,再将生姜、红椒切成丝,三者均用温开水浸泡30分钟后沥干,加入细盐、味精、麻油适量拌成的凉拌香菜开胃醒脾、和中理气,可用于胃纳差、食欲不振、脾胃不和等症。

但民间也多认为香菜是发物,有的人就不宜多食。它具有发痼疾、引沉疴癖性,清人王士雄在《随息居饮食谱》中劝诫道:“芫荽,凡病忌之。”乡里年高的人一般都知道香菜是发物,若人身子不舒适或有旧疾,却逢着席间汤菜中有香菜,便会有好心人出言劝诫:“这道菜有香菜,还是不要吃了罢,小心为好。”这也算是一种朴素的养生哲学吧。

作者简介:张坤,安徽临泉人。

久居小城,视野越发变得细窄,心思越发变得单薄,日子如行云流水缓缓而过,极其简单寂静。

入冬以来,一直选择蛰居陋室,对严寒与生俱来一种厚重的恐惧,拒绝冰凉对身体的一切袭击,内心单纯地向往着纯白时光留给我的温暖气息。

或许这真的只是一次邂逅吧,是那样地不经意,是那样的让人怦然心动,我被深深的陶醉与感动了。那一夜,从友人家小坐回来的路上,裹紧身上的厚重棉衣,只顾着低头循着夜色往回赶。夜色里独行,心似乎极其的敏锐柔软,对外界充满着细微地胆怯,又参杂着一种神秘地向往。

只是在抬头的刹那间,我被一种明媚又清寒的月色袭击,多么清凉圆润的一枚圆月啊!在小城的上空独居,在寂寥的夜里栖息,它在看我,用一种温暖的目光高高地注视我,将我的身影拉得细长。周围没有一丝声响,我的恐惧也早已逃之夭夭,脚步无法前行。此刻,万家灯火抵不过它的清辉明亮,海市蜃楼抵不过它的高高在上,玉盘似的皓月用一种霸气的姿态占据着浩瀚无边的苍穹,用一种温情的脉络覆盖着宽广的大地。我拿出手机,几乎是带着一颗虔诚的心从各个角落捕捉月的奇妙变化,它的饱满,它的皎洁,它的娴静,赋予这个宁静的夜色梦幻般的色彩。

记忆在墨色的天幕下像一道道被打开的屏障,清晰的轮廓显山露水般徐徐涌现,尘封岁月里走过的脚印刻着月色洒落的一缕银灰,你我挥手离别在那个浓浓的月色里。乡间的陌上青草离离,清凉的夜风像一壶老酒,将隐约的山峦竹林灌得微醉,耳边传来枝叶的沙沙声,一阵阵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让人心旷神怡。月光如水一般从天空中泻下来,透过树叶的缝隙,星星点点洒落在你的眉眼之间。我知道我终究无法留住你的脚步,你注定了漫漫的漂泊远航,这一去,不知又是何年再见?你说,只有远离才是真正的重生,才可以翘望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安慰你,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挽留你,我轻声地啜泣和你细微地呢喃在素净的月色下随风飘向了远方。在你走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我陆续接到你的一封封信笺,长长短短的字里行间是你在外漂泊的艰辛,是你对家的殷切思念。你说,城市太大,无边无际像一片海洋,你像溺水者常常感到呼吸困难。你说,这里没有花香,没有鸟鸣,只有闪烁不停的霓虹,如潮水般的人群。你说,你快要忘记了月亮的轮廓和光辉······

我终于选择了离开没有你的乡境,独身一人来到陌生的城市,演绎着孤独枯燥的人生。和你一样,我淹没在人潮如织车水马龙的喧嚣里,很多个夜里,站在高高的天台上,试图找寻家乡的那一轮皎月,只是夜幕寒凉,再无月亮。梦里千回百转,明月依然悬在墨蓝的天空,你的双眸依然璀璨。

寂凉的夜风吹醒了我渐行渐远的思绪,是啊!一别经年,我们天各一方,你是否也如我一样,在另一个城市的天空下,仰望夜幕上这片温情的月光。

独坐窗前,如水月光倾泻在身旁,轻轻敲下这段文字,耳边循环的是许美静的《城里的月光》。

作者简介:鲍爱华,安徽黄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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